一个无关风花雪月的情爱迷局
两个理智的人如星球碰撞,擦出火花。我爱你,无惧世俗眼光,无惧险恶阻挡。我爱你,这是我的命运。内容简介女刑警林霏因为一桩命案认识了集团总经理霍衍。直到林霏为救霍衍意外受伤,两人之间的交集才算真正开始。
在扫清一切障碍之后,霍衍对林霏表达了自己的喜欢。随着两人之间慢慢的相处,矛盾逐渐显现……
作者简介薇景,86年生普通人一枚。热爱生活,跑步迷。喜欢看,喜欢写。没什么伟大的人生目标,只希望不断进步,持续前行。
第一章周六清晨,天海市迎来了初雪。
林霏裹着一件陈旧的黑色羽绒服,从市局刑侦支队的大门走了出来。
理了一夜案卷之后,她整个人被扒了层皮。清秀的脸蛋像蒙了层灰似的乌青惨白,嘴唇也因为缺水缺觉而干裂起来。迎上刺骨的北风,顶着这越下越大的雪花,她有种快不行了的感觉。下腹隐隐地疼着,腰也酸得厉害,打从去年开始,每回姨妈造访的时候,总能要掉她半条命。难道真是岁数大了?
或许真该听继母王玉芬的话,去看看老中医了。
这才做刑警的第四个年头,就已经开始有早衰的征兆了。看来当年那个民警平均寿命四十出头的调查,挺有真实性的。刨除意外伤亡,还是熬死的占大多数。
穿过马路,林霏进了条小街道。里头都是些卖吃食的小商小贩,风雨无阻。吃厌食堂的时候,这里就是天堂。
家里离支队一共二十分钟的路程,尽管她冷得瑟瑟发抖,却还是坚持着买了油条豆浆回家。爬上四楼,钥匙刚插进锁眼里,手机响了。
她拧开门,把吃的先放进旁边的柜子上头,接着拿出手机,看了一眼后接通。
“怎么了?嗯……东区?好,到队里是吗?行,我马上回去。”
继母王玉芬刚洗完脸出来,看着站在门口接电话的林霏,心疼地直摇头。
“又有任务了?”她问。
林霏把手机装回兜里,疲惫地点点头,“嗯。我爸去晨练了?”
“是啊!我说外头下雪也不管用,非要去!”
林霏点点头,扯出根油条,放进嘴里,边嚼边说:“那您跟我爸说一声儿,我先走了。”
“喝完豆浆再走啊,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!”王玉芬真是心疼闺女,虽然不是她生的,但好歹从五岁养到现在,跟亲的有什么区别。
林霏摇头,推开门说:“命案。我走了啊!”
“哎——”王玉芬话没说完,门就被关上了。除了唉声叹气,她还能怎么办?
这眼看就要二十七了,对象还没个着落,天天忙成这样哪是个事啊!子承父业也不是这么个继承法儿吧!当初真不该心软,让这孩子去读什么公安学校!好好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,现在都快熬蔫了。
林霏顶着寒风快步走着。她原本混沌的脑子在听到‘命案’二字的时候,已经完全清醒了过来。
今年还真是不平和,上个月二组才接了一起奸杀案,现在又是一起命案。虽然临近年关犯罪事件频发,但也很少接连两起命案的。
市局刑侦支队处理的一般都是大案。通常分局处理不了的,就会上交过来。林霏调到市局两年多,当初也是凭借两次二等功,外加公安大学的本科学历加持才进的市局。
工资待遇有所提高,但压力也是实实在在的。尤其是有命案的时候。
回到队里,整组人已经准备出发了。
林霏跳上车,问组长冯健:“什么情况?”
冯健从副驾驶的位置上扭过头来,看了她两眼后,说:“碧水家园发现女尸,是保姆报的警。具体情况还不清楚,法医跟技术人员已经过去了。”
“好。”林霏点点头,靠回后座。发现旁边的新晋警员陈文翔正搓着手心,看上去既兴奋又紧张。
驾驶位上的老刘也看见了,他笑道:“小陈啊,放轻松点儿。待会儿到了现场之后,多留心观察学习就行。”
“是,我一定好好学习!”陈文翔礼貌地表态,满脸的书生气。
林霏看他这副模样,突然想起了自己刚入职的时候。当初到底还是嫩啊,以为破案解谜就是一切。
冯健忍不住透过后视镜观察林霏,知道她昨晚上又在局里熬了一宿。今天这个要不是命案,他是不会叫她出任务的。平时组里的文书工作只要一出纰漏,就得她上阵去修改。老一辈的刑警在这个上面欠缺点儿,经常得麻烦她。这两年多来,他眼睁睁地看着她把脸上那点儿婴儿肥给熬没了。
两人的视线不经意间在镜子里交汇,他下意识地避开,林霏也若无其事地扭头。
有些事儿不挑明,就没必要去碰它。免得窗户纸破了,大家反而不舒服。
伴随着警鸣声,汽车飞速前往东区碧水家园。
口罩手套脚套,全部带齐之后,四人进入现场。
死者张芸欣,28岁,于凌晨6点半被探亲回来的保姆发现死于家中。现场有轻微打斗的痕迹,死因初步判断是颈动脉被割断后,流血过多致死,死亡时间大约在五个小时之前。
四个人开始侦查,小陈跟在冯健后头,林霏跟老刘分头行动。
这种命案的侦查的过程,对林霏来说像是一场短暂的生命之旅。进入一个人的生活,分析他的状态,洞察他所有的喜怒哀乐。
据保姆透露,死者为人大方随和,父母都在外地。别说男朋友,连朋友都很少,平时总是独来独往的。
林霏来到死者身边,细细地观察她。银白色丝质睡衣,棕色大卷发,相貌姣好,肤色偏黑,保养得挺好。手脚趾都做了美甲,淡淡的粉色。内衣裤成套,紫色蕾丝,看上去挺有质感。通常会这么穿的人,要么一贯讲究,要么就是有男人。
环顾了这房子一圈,她也不觉得死者是那种讲究的人。虽然屋里挺干净,但装修风格并不高档。美式沙发中间,放着的居然是玻璃茶几。上头搁着的抽纸和护手霜,也都是大众牌子。
其实生活中的案件跟电视里的有很大区别。罪犯没有多高级,案情也没那么复杂。像这种能在深夜自由出入,而且没引起死者任何激烈反应的嫌犯,几乎就都是熟人。
勘察完客厅,林霏去了死者的书房。
桌头的文件上标有‘元都建材集团有限公司’的名号,而她工作证上也印着总经理办公室的字样。
元都建材不仅在天海市有名,更是整个华北地区的龙头企业,每年光纳税就好几个亿。建材城一家接一家的造,进出口贸易也做的红火极了。
大集团,高位,年轻貌美,秘密情人。
林霏坐到了椅子上,开始翻阅抽屉。没多大会儿就在最后一层发现一个暗格,倒出来一看,一本黑色系扣笔记本进入眼帘。是了,一般有秘密的人,都需要个出口。说不得,只好写给自己看。
打开笔记本,内容一点也不意外,是死者的私人日记。不过多了个额外收获,里面夹着一张男人的证件照。
这世上有些特别上镜的人,但照片里头的男人却不能单单用上镜来形容。那双眼睛像刀,锋利深邃。明知道他是在注视镜头,却让林霏有种被看穿的错觉。她滑开视线,目光慢慢经过他的鼻梁,再到嘴唇。
来回过了两遍之后,她得出个结论。
这人……有些味道。
成熟、稳重,又透着股疏离。想也知道有多少女人会陷进去。
果不其然,放照片那页的日记上写着一句:我控制不住自己去想他爱他,我想我已经回不了头了。
林霏‘啪’的一声阖上笔记本,装袋标签。
从位置上站起来后,她继续沿着书房搜查线索,并在心里默默地把照片上的男人划为重点排查对象。
现场侦查的过程一般需要四五个小时,而且也不会像电视上演的,边侦察边跟队员说个不停。疑点和线索,通常要等到回去开案情分析会的时候再汇报的。
记录拍照录像,尸体、痕迹、物证等都按规定办完事之后,众人离开现场。贴封条,加固警戒带。
回去之后,全组召开案情分析会。浩浩荡荡十几号人,那几个见习警员还是头一次见这种阵仗。等各位领导就位之后,冯健开始通报。
集合所有同事搜集的线索和技术组在现场得出的报告,冯健把案件大致讲述了一下。队员各自提供了思路出来分析,随后由队长分配任务。联系父母,排查死者周边的所有社会关系。其他的等详细的检验报告和排查之后再汇总信息。
林霏和陈文翔被派到元都建材那条线上。她有心立刻去元都看看,可散会之后天已经黑透了。去了技术组那边,也还是没验出什么新线索。最后只好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了。
连续熬了两天,又赶上特殊时期,强撑着的精神在进门的那一刻立刻垮了。
一屁股坐进沙发里头,闭目养神。
林建国看着闺女这个样子,当然心疼。可他自己是个老刑警,虽然如今病退在家,但血性还在。如果连公安干警都没了精气神儿,那还怎么保护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。
王玉芬却没他这些思想觉悟,埋怨道:“都是你!看看孩子现在累得。”
林建国早习惯了老伴儿的唠叨,嘱咐她:“你快给她热热饭菜,一准儿还没吃呢!”
王玉芬瞪他一眼,“这还用你说!”
林建国呵呵赔笑。一旁的林超也忍不住笑。
“你乐什么?最近在忙什么案子?”林建国对儿子向来不温柔。
林超笑道:“爸,我这才刚入职一个月。”上个月他才进入东区检察院公诉科,目前还属于瞎子摸象的阶段。哪儿这么快就参与办案了。
“入职一个月也是加入了为人民服务的队伍。你得主动才行!多花些时间和精力,学学你姐!”林建国对儿子的努力程度非常不满。
林超赔笑,连声保证道:“是是是!一定听您的话!”
林建国刚要说他态度敷衍。林霏突然笑了,她睁开眼睛,按了按太阳穴。
“小霏,又有命案了?”林建国立刻忘了儿子的事儿,迫切地想了解情况。
林霏‘嗯’了一声,端起桌上的热水喝了几口,说:“碧海家园发现一具女尸。”
“碧海家园?”林超也忍不住好奇。
“是。”
“情杀?”林建国忍不住分析。高档小区治安好,又是女性,多半是为情所困。
林霏点点头,“初步是这么怀疑的。”
林超问:“有嫌疑人吗?”
“行了行了!赶紧吃饭!不准聊这些死人的事儿了!”王玉芬把饭菜端到茶几上,用眼神震慑这三个人。
三人相互看看,很明智地向权威妥协。
林霏是真饿了,一整天都没空好好吃顿饭。连手也没顾上洗,拿起筷子就开始大快朵颐。
父子俩还想再接着问点儿什么,可王玉芬就是坐着不走,两人只能默默地看着电视,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。
歇了一夜之后,林霏稍稍活了过来。
起了个大早,又在家里吃完热乎乎的早饭后,就执行任务去了。
雪停了,但结冰严重。路上的车辆行人都慢悠悠的。陈文翔开着父母给买的那辆现代小轿车,载着林霏前往元都建材。
“霏姐,元都建材可是大公司。”
“所以呢?”
“所以人家能这么顺利的配合吗?”
“不配合就让他配合。”
“那——”
陈文翔还想说些什么,林霏的手机响了。他静静地看着师姐跟其他队员通报着彼此得到的信息,脑袋忍不住胡思乱想。
怎么说呢?他这个师姐从外表来看不太像个刑警。首先她是个女的。再来她说话轻声细语,从来没跟谁大声过,更别提带脏字了。第三,她长得很好看。就算穿上警服也不像警察,气质跟他们完全不一样。
可接触之后呢,他又发觉她的能力绝对不是开玩笑的。这么高地破案率不说,而且才比他大几岁,就已经有了两个二等功和四个三等功了。即使平时比较沉默寡言,但认真起来的时候,队里还真没几个人能比得上。
“法医说验证结果显示死者生前并未遭到性侵,但发生过性行为。”林霏扣掉电话告诉陈文翔。
陈文翔‘哦’了一声,说:“这么说是自愿的了。……我觉得那个照片男太有嫌疑了!”
林霏没有吭声。脑子里回想着死者的那本日记。里头的内容完全可以概括成为一本暗恋手册,跟她之前设想的秘密出口是不一样的。而且法医说她死前发生过性行为,那就是说这个人是她能够得到的,至少肉体上是得到过的。可日记里头却满篇的渴望,甚至连让对方知道她的心意都不敢。完全像个未成年的少女一样。不符合她的年龄,也不符合她的阅历。
看来照片男那条线,要打个大问号了。
元都集团位于高新技术开发区,两人到的时候正好过了上班早高峰。
气派方正的大楼显示着企业的属性,走进大厅,开阔明亮的内室,更是让人眼前一亮。
林霏环视了一圈,直接走向前台,亮出警官证表明来意之后,顺利来到电梯区。
左右六台电梯共用,她按下按钮后,看哪个来得最快。选定角落的那台,她走了过去,陈文翔全程跟着。
电梯速度极快,门打开的那一瞬间,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。
里头乌压压的一片,为首的是个高个儿男人。原本把陌生人从照片转到真人的辨识过程是需要一些时间的,可对上那双眼睛的一瞬间,她几乎立刻就反应过来了。眼前这个穿西装的,就是死者张芸欣日记里的照片男。
林霏往左靠了靠,让出通道。
里面乌压压的人陆续走了出来,浓郁的香味让人拧眉。除了照片男和一个秃头的中年男人之外,都是清一色的外国人。模样看着像白色人种,却又多了些中东人士的味道。
照片男跟其中一个大肚子胡须男握了握手,用英文说了几句话,大意是要对方先好好休息的意思。路过她身边的时候,他侧头瞥了她一眼。犀利锋锐,目光灼人。
林霏平静地回视,眼神没有任何波动。
一瞬间的交汇,接着彼此错开。
一行人迈步朝门外走去,林霏示意旁边的陈文翔跟上。
几人步行至门口的台阶处,外头的三辆黑色轿车已经准备妥当,照片男跟其中几个人握手、拍肩,接着目送他们离开。
林霏站在门内,看着台阶上这位迎着寒风站立,身姿却依旧挺拔的男人,意气风发、卓越气派这样的字眼,下意识地灌进脑子。尤其是跟他身边的这位颔首弓背的秃头男一对比的话,效果尤为突出。
车子消失,霍衍收回视线转身。一抬眼,恰巧对上刚才那双叫他有些意外的眼睛。
他眉头微微扬起,打量眼前这位姑娘。黑色长款羽绒服搭配黑裤黑靴,细眉桃花眼,一管鼻子小巧直挺,嘴唇开裂发暗。头发简单扎了个马尾,不长不短。发色偏黄,轻微营养不良。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出格,组合在一块儿却有种清冷的味道。尤其是那双眼睛,淡定中透着股坚定。有些味道。
虽然只是一瞬间,但林霏知道照片男已经打量完自己,索性直接挑明身份。
她上前一步,边亮出警官证,边自报来路:“您好,我是市局刑侦支队的民警林霏。请问您认识张芸欣女士吗?”
霍衍微怔,随即觉得合理。她浑身这种气质,确实不像个普通人。他低着头看她,随后把视线移到警官证上头。确认了两眼之后,下巴一指路,“来吧。”
林霏快步跟上,陈文翔后知后觉地跑来,光头中年男也紧跟在后头。
霍衍边走边说:“张芸欣是我办公室的秘书。她的情况你们警方已经通知人事部了。你想知道什么?”
“一月十一号晚上10点到第二天凌晨4点之间,您在什么地方?”林霏仰头看着他,脑子快速处理着信息。
所以……照片男是死者的上司及暗恋对象,日记可以作为证明,私藏的是证件照而不是别的照片也是条佐证。
霍衍目视前方,迈着大步淡淡地开口:“我从一号开始就在土耳其出差,今天凌晨回来。机票信息待会儿上去之后,我让人拿给你。”
林霏点头,配合着他的步子走进电梯。陈文翔和秃头男也快步上来。
“张芸欣平时为人怎么样?”她问。
霍衍想了下,可脑子里关于张秘书的信息太少。先不提整个总经理办公室有二十几个人,单说他每天忙得连睡觉时间都不够,哪还有精力去了解小秘书的为人。要不是人事部通报她遇害,他恐怕对这名字也没什么印象。
“我对她不熟,你待会儿问一下郭霞。”
“郭霞是?”
“总办负责人。”
林霏点头,心里基本已经把照片男排除了出去。
抵达二十六楼后,四人走出电梯。
林霏环顾四周,留意每一个朝他们看过来的人。
霍衍来到一间办公室门口,把正在埋头工作的郭霞叫了出来。吩咐了几句,他朝众人颔首后离开。
郭霞四十几岁,身材微胖,笑脸迎人的。把林霏和陈文翔迎进办公室之后,干练又客气地把张芸欣的情况说了一下。
据她透露,张芸欣虽然平时沉默寡言,但能力不错。两年前调来总办之后,工作一直非常努力。平时跟同事也都处得很好,从来没听说跟谁有过矛盾,也没听说有什么男朋友。
林霏提议去张芸欣的位置看看,郭霞随后带两人过去。
虽然三个人动静不大,却还是引起了周围人员的好奇。林霏低声让陈文翔留心所有人。
陈文翔会意地点头。
林霏正弯腰查看着张芸欣的桌面,突然一阵骚动吸引了全场人的注意。
一个头发抹得锃亮,身穿深蓝色西服搭配粉色衬衫的男人闪亮登场。这人大概二十六七岁,瘦高个子,还没等他靠近,香水味儿就已经飘过来了。身边的郭霞笑着摇头,上前道:“您大驾光临有什么事儿啊?”
“我哥呢?”白家栋话对郭霞说着,眼神却一直往后头的林霏身上扫。
郭霞早习惯他这副模样,“霍总在办公室。”
白家栋敷衍地点点头,越看越觉得前头这个黑衣女士眼熟得很!他脑子飞速运转,倒来倒去。突然灵光一现,恍然大悟。
“林霏!你是林霏吧?!”白家栋上前两步,绕着林霏转了一圈。更加确信这位个头不低的姑娘,就是高中时期的班长校花。没错、没错。这眉眼完全没变,看着还是这么好!
“你是……”林霏有些疑惑。她认人的本事还算可以,可眼前这个香水男,她确实不认得。
白家栋丝毫不觉得尴尬,脸上的兴奋和笑意半分未减,热情地解释:“我啊!白家栋!你高中同学啊!你不记得了?”他边说边比划,“我只上了一年,那时候个头还不高!后来去美国的那个!你忘了?”
林霏也启动头脑风暴,努力回顾高中时光,果然在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里头,依稀有这么一个人的印象。
“……哦,你是老抄作业的那个白家栋?”
白家栋一愣,随即哈哈大笑:“对对对!没错!就是我!”
周围的人忍不住偷笑,暗叹这人果然是以小看到大啊。
“你怎么样?现在干什么呢?新员工?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?”白家栋问题一堆。
林霏刚要开口解释自己的身份,就被闻声出现的霍衍给打断了。
“白家栋?”
白家栋对这个低沉的声音非常熟悉,每次听见都觉得皮紧。他这个表哥哪儿都好,就是为人过于严肃。
“哥……”他陪着笑脸看向霍衍。
霍衍不搭腔,靠在办公室门口扬眉瞅着他。
白家栋自动解释:“我碰见老同学了。”
霍衍‘嗯’了一声,说:“我要的资料呢?”
白家栋指指皮包,“我搜集了一晚上才找全!这就来!”
霍衍看了他一眼转身回屋,白家栋赶紧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塞给林霏。
“以后常联系!”
林霏接过去,点了点头。
白家栋满脸笑容,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之后,快步朝霍衍的办公室奔去。
办公室里头,霍衍坐在椅子上翻阅资料。
他让白家栋搜集的是这次土耳其公司的一些内部信息。需要耍些小手段,让这小子去最合适。
“怎么样?”白家栋忍不住邀功。
霍衍点点头,眼睛没离开纸,“不错。”
白家栋满意地笑了,夸张地说:“能得到你一句‘不错’已经快比登天难了!你不知道楼上那些老家伙私底下怎么说你的!”
霍衍勾勾唇,眼睛里没有一点儿温度。那帮老狐狸心里怎么想,他会不知道?一个个都盼着他栽个大跟头,好把父亲一手建立起来的企业吞到自己肚子里。
“舅舅最近怎么样了?”白家栋有阵子没去霍家了。
“有进步。”霍衍收起文件,靠向椅背,按了按太阳穴。
白家栋叹气,“你跟舅舅一样,都是工作起来不要命!两点多才回来,六点就起来办公!把办公室当家像什么话。”
霍衍不搭腔,这会儿眼睛有点儿酸。
如果有选择的话,他也不会过这种生活。可老父突然中风偏瘫,企业群龙无首,前有豺狼后有猛虎。他不能看着父亲一辈子的心血付之东流,而不出手干预。这是情感,更是责任。他享受了身为霍延庆儿子的一切优越生活,就得承当相应的责任。更何况七岁那年母亲病逝之后,是父亲一手把他拉扯大的。而且至今都是一个人。
尽管他创立的高端连锁超市经营得有模有样,收益丰厚。可也得暂时分身,回到家里主持大局。
到现在一年七个月,基本站稳了脚跟。虽然时间不长,但让他有种脱胎换骨的感觉。学了很多,涨了很多本事,可同样的,也积压了一种类似于胸闷的沉重感。
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压着他,不至于喘不过来气,但就是不舒服。
这世上搁置了梦想,单纯为糊口、为责任打拼的人很多。他现在所做的一切并不特殊。甚至在外人看来,这称不上是‘牺牲’,而是无病呻吟罢了。
只可惜甲之蜜糖乙之砒霜。如果他没尝过自由的滋味也就算了。这世上最可怕的,往往是那种被剥夺的感觉。
即使如今掌管的企业规模比过去大了十倍,财产和个人威望也比之前增加了不知道多少,可对于一个从小就衣食无忧、想努力实现个人价值的人来说,这些并没有什么吸引力。
“你晚上回家吗?回的话我跟你一块儿去看看舅舅。”白家栋打断了他的思绪。
霍衍‘嗯’了一声,“晚上我给你电话。”
“好。我觉得再接着锻炼下去,舅舅一定能恢复正常。”
“他很努力。”霍衍想起父亲复健时候的模样。虽然口齿不清,四肢障碍,眼神也混沌无神,可他就是知道父亲那股不服输的精神还在。不然也不会每天都坚持要比医生要求的多走几步,多做几组动作。
白家栋感慨地点点头,心里泛酸。他从小就喜欢往舅舅家跑,一住就是一个月。直到他母亲大人上门要人,才依依不舍的抹着泪儿离开。表哥大他七岁,那时候他整天跟在他屁股后头好奇地问东问西,一脸崇拜向往。
青春年少的美好,总是短得让人唏嘘。
“哎!哥,你记得我高中时候喜欢的那个女同学吗?”
“你喜欢的可不止一个。”
白家栋翻翻白眼,“八中的那个!我还让你从巴黎给我带了瓶香水。橘子味儿的,我说那个跟她最配!你忘了?”
霍衍挑起眉头回想了一下,最终无果。这家伙的荒唐事儿太多,喜欢过的人也不计其数。
“怎么不记得?我被她拒绝之后还难受了好几天呢!后来伤心到书都读不进去了!以至于成绩一落千丈,被迫去的美国。”白家栋脸不红心不跳地瞎掰。
霍衍笑着摇头,这家伙端几碗汤,他还是清楚的。
“哎!你们这层又招新人了?我刚才在外头遇见的老同学就是她!想不到这么多年,她还是这么纯、这么好看!”
霍衍扫了眼他痴呆地模样,淡淡地说:“你那女同学,现在是个警察。刑警。她到这儿来是查案的。”
“刑警!”白家栋目瞪口呆,“查案!什么案子?啊……是那个女秘书的事儿?!”
霍衍点点头。
白家栋靠回沙发压惊。压了一会儿之后,惊讶的神情转为喜悦。
“哇……她可真让我另眼相看!我本来还觉得她最多当个老师。像她那种学习好的,大多数的归宿还不都是那样儿。”
霍衍懒得问他那套歪理论。
白家栋又说:“哎!你觉得她怎么样?我好像又喜欢上她了。”
霍衍一怔,看着他唇角上扬。诚心觉得这小子命好。对人对事,永远三分钟热度。想干什么就干什么,想招谁就去招谁,从来不计后果。
“哎,你有她的名片吗?”白家栋问。
霍衍摇头。
“她在哪个分局?”
“市局。”
“哇!不错啊她!”
霍衍任白家栋在那儿陶醉,他起身活动筋骨。走到窗户前头,看看外面的风景。白茫茫的一片,看不见雾霾。拜这场大雪所赐,空气倒是好了不少。
“哥,你别太累了。”白家栋看着霍衍的背影,突然有感而发。不知道为什么,这几次看他的时候,总觉得沧桑。明明正直壮年,人也气派精神。任谁看都是精英中的精英。可他就是觉得他好像老了。身上的胆子太重,整个集团的命脉,几万员工的幸福都在他一个人身上压着,想不累恐怕也不行啊。
霍衍‘嗯’了一声,并没有回头。既然只有一条路能走,也就没什么可说的。
“哥,我觉得你应该找个女朋友。至少能解解闷儿。”白家栋推荐着自己的那套解压方式给霍衍听。
霍衍乐了一声,扭头看他。
“谢了。”
“真的,有个女朋友在至少有个伴儿。刨去舒缓生理压力那部分,就算说说话,发发牢骚也挺好的。”白家栋极力推荐。
霍衍只能笑笑。
“高思婕挺不错的,你觉得如何?”白家栋觉得大自己四岁的高思婕是最适合的人选。开朗、健谈、时常快快乐乐的。在对表哥有意思的女人当中,她绝对排名第一。
“她是不错。”霍衍语气有些淡。
他虽然没心思跟表弟商讨自己的私生活,可高思婕确实不错。认识多年,为人简单正直。性格也挺讨喜。如果时机对了,他并不排斥跟她更进一步。
毕竟岁数也不小了,如果能早点儿让父亲抱上孙子孙女,他也没什么不乐意的。
墙壁隔绝着两个世界。里面的有烦恼,外头的也快活不到哪里去。
排查无果,死者的工作空间也找不到任何线索之后,林霏跟陈文翔准备离开。
郭霞送他们来到门口,客气又周到。
“这是我的名片,如果您想起什么新线索的话,请打上面的电话联系我。”林霏掏出自己的卡片。
郭霞接了过去,喊了助理把自己的名片拿过来后,递给林霏。
寒暄结束,两人乘电梯离开。踏进去的一瞬间,旁边电梯里走出来一个人,林霏下意识地看了一眼。
四十左右的男人,中等个头,体态微胖。一身深灰色西装,左手小臂打着石膏,另一只手缠着纱布。
“哟!胡经理你这又怎么了?怎么这只手也包上纱布了!”
林霏只来得及听见郭霞问了这么一句,电梯门就关上了。
“唉……这条线是断了。”陈文翔突然叹了口气。
林霏静静地站在前头,盯着下行的数字看。
死者虽然有个地下情人,但平时生活圈子比较窄。既没什么朋友,又不喜欢交际,算是个比较内向的人。所以那个神秘的伴侣,多半是公司内部的人。
只可惜现在掌握的信息不多,方向不算明确。
回到队里,林霏把组员调查的情况都问了一遍,又要了份法医鉴定报告后,坐到位置上思考。
死者的手机没有在现场找到,电脑里头也没有任何一点关于神秘人的信息。查证通话记录也只追踪到一个可疑的陌生号码。可经查后发现那是个外地的毫不相干的人名。一看就是代办的号。
做得这么隐蔽,还真不是正常人。普通人玩个地下情,哪至于弄得这么复杂。可你要说凶手早有预谋,又对不上号。凶器是死者家里的水果刀,而且死前发生过性行为。他不至于蠢到预谋着杀人还不带凶器,而且又留下这么多物理证据。毛发、精液这种东西即使再小心,也还是会有所遗留。
矛盾。这个案子处处都是矛盾。
“怎么样了?”冯健坐进林霏旁边的椅子上,问她。
林霏收敛思绪,把上午在元都建材了解到的情况汇报了一下。
“继续跟进,死者交际圈子小,凶手离不开她的工作范围。”
林霏点点头。
冯健指了指她桌上的尸检报告,“看了吗?”
“还没。”
冯健拿起报告,给她看,“死者胸前和腹部有二十一处刀伤,都是死后造成的。看来凶手很恨死者啊。”
林霏点点头,看着人体图上标注的那些密密麻麻的伤口。
凶手恨死者是肯定的。可是通常男人在恨意这么大的情况下,首要的选择是掐死对方。他们要真切地感受到对方的生命从自己手上流走的感觉,更像是一种力量的角逐。更痛快,更刺激,也更简单。而割断动脉的话,现场会太脏,凶手自己身上也会染上大量血渍。用刀还有个容易被忽视的问题是,凶手奋力行凶的时候,往往很容易划破自己的手,导致血液遗留在现场。
根据现场的痕迹物证来判断,凶手确实用毛巾清理过自己。
“闭路电视怎么样?小路那边查到什么没有?”她问冯健。
冯健摇摇头,“碧水家园的闭路电视有一半是关着的,而且开着的那半也完全没照到什么可疑的人。保安一问三不知,没看见任何可疑人士和车辆。”
“之前的录像呢?”凶手要么太幸运,要么就是之前来过无数次,对监控信息了如指掌。
“小路还在看。”
“现场有发现第二个人的血迹吗?”
“有。尸体旁边的地毯上,和那条血毛巾上都有。”
林霏点点头,陷入沉思。
冯健侧身看着她,表情变得温柔起来。
“我有个理论。”林霏眼睛一亮,突然扭头看他。
冯健还没来得及收拾表情,就被她抓了个正着。
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,林霏垂眼,冯健佯装没事儿,问她:“什么理论?”
“尸检报告上说,死者的脖颈处有轻微勒痕。我推断凶手在来之前身上就有伤,行凶是临时起意,下意识地先用手掐住对方的脖子,等发现力道不够的时候,才立刻改用旁边的水果刀戳刺。”
冯健点着头。
“还有,我今天离开元都建材的时候,注意到他们那儿的一个员工左手小臂打着石膏,右手缠着纱布。而且据他同事的口吻推测,他这两次受伤,分别在不同的时间段。”
冯健来了精神,两眼冒光,“你马上跟进这条线索,注意先不要打草惊蛇!”
林霏点头,从兜里拿出郭霞的名片后,又放了进去。
“怎么了?”
林霏摇头,“小心点儿为好。”
冯健明白她的意思,问:“知道那人叫什么吗?”
“只知道姓胡,好像是个经理。”
“行,我先让刘明查一下。”
“好。我去小路那儿看看。那人受着伤,要是之前来过的话,应该很好找。”
冯健点点头,却把她拦住了,“饭点儿到了,他正吃着呢。你也赶紧去食堂吃饭。”
林霏看了眼表,‘嗯’了一声,迈开腿朝食堂走去。
冯健跟在她旁边。
“师傅最近怎么样了?”冯健是林霏的父亲林建国手把手教出来的徒弟,逢年过去都要到家里去拜访。他跟林霏也算是认识挺久了。
“挺好的。”
“还每天锻炼呢?”
“是啊。”父亲当年脑梗之后,丧失了正常生活的能力,更别提办案了。虽然经过锻炼,现在看着已经跟常人没什么区别,可细瞧的话,右腿还是有些别扭。
“我晚上过去看看他。”
“随你。不过别买东西,不然他又要骂了。”
冯健哈哈笑,林霏也忍不住摇摇脑袋。
两人进了食堂,林霏要了二两饭两个素菜。冯健则来了四两饭,四个肉菜。
“你要这么多菜干什么?”她忍不住问他。
冯健笑道:“一块儿吃!你吃得跟兔子似的。回头又瘦了,让师傅说我专门欺压你。”
林霏埋头吃饭不吭声。她爸才不会这么说。
她怎么会不明白他这是在照顾自己,可是也确实不知道怎么承受这份好意。
平心而论的话,她也不是讨厌冯健。只是工作和私人的事儿,混在一起没什么好处。两个人都干这行的话,将来组建家庭之后,谁顾家呢?
个人问题她也不是没考虑过。但是要遇上那种不会让她在事业和情感之间二选一的男人,实在是太难了。
至少她到现在为止还没见过。
6
胡经理叫胡志强,年龄四十二岁。在元都建材的财务部担任经理的职位。已婚,育有一女。
林霏正在查看闭路电视的时候,冯健带来了消息。
“别看了。胡志强目前跟妻子分居,临时居住地就在碧水家园。把他带过来问话吧。”
林霏从椅子上站起来,跟他去了会议室。
带嫌疑人回来的步骤需要细致推敲,免得打草惊蛇让这家伙畏罪潜逃,或狗急跳墙。
全组人开完会,在确定胡志强确实还在公司之后,冯健带着老刘、林霏以及陈文翔上楼带人,其余组员蹲守在元都大楼的各个出口。
财务部在十六楼,可当四个人抵达的时候,却被秘书告知胡志强去了二十六楼的总经理办公室。
四人随即乘电梯来到二十六楼。
林霏找到了郭霞。
“没错,胡经理确实刚进去。财务上有一些问题,霍总把他叫过来了。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?”郭霞脸色凝重,心里有了种不好的预感。
林霏把她叫到旁边,简单解释了几句。
“那行,我这就去把霍总叫出来。”郭霞点点头,深吸里口气之后朝霍衍的办公室走去。
屋里的霍衍正在询问胡志强最近一期的财务报表。上头两组数据有些异常,他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。
“霍总……是这样的。这个呢……咱们这季度的财务状况确实,有些——”
“财务状况怎么样我心里清楚。我现在问的是这笔预付金的流向,为什么会落到你太太的私人账户上头?”霍衍靠在椅背上,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冷汗都快冒出来的胡志强。有些人就是不能小觑。明明一副老实巴交,怕天怕地的模样,肚子里藏着的坏水却比谁都多。本质自卑懦弱,猥琐邪恶,吃起人来连骨头都不吐。活生生一条披着羊皮的狼。
当当当——
房门声响起,霍衍让人进来。
郭霞错开门缝,挤出抹笑说:“霍总,外头有人找。那什么,您先出来一下。”
霍衍对郭霞再熟悉不过,她这副表情,又说着这种不通顺的话,他很难不觉得奇怪。他扬起眉心,往后一瞥突然瞧见了站在她身后的林霏。两人眼神交汇,她眉角朝胡志强的方向一飞,他怔了怔后懂了。
下意识地看了眼正在擦汗的胡志强,霍衍朝郭霞点点头,“行,我这就去。”
他从椅子上起身。对面的胡志强也跟着站了起来,余光正好通过玻璃看到门口站着的三个男人。
办案的人身上总带着种不一样的气质,从眼神到动作,都明显极了。胡志强到底是犯事儿的人,心里明白得很。回头的一瞬间,跟霍衍面对面的对上了。
霍衍看着眼前这个原本佝着背冒着汗的人,突然间挺直了腰杆。眼神里的卑微和恐惧也一扫而光,换上的是种类似于偏执狂的执拗和狠戾。
这是要出事的征兆。像这种被逼急的疯狗,绝对做不到勇敢的投降。哪怕是最后一搏把自己弄死了,也好过要面对自己曾经所做的一切。懦弱到极致的人,就是这副德行,霍衍太懂这种人了。
只可惜他的明白迟了一步。胡志强疯癫的时候,人像装了外挂似的,眼疾手快地操起桌上的一把开信封的戳子,一个箭步就把它抵在了霍衍的脖颈处。
郭霞当场愣住,林霏推门而入。
“胡先生,你冷静一下。”她举起双手,示意胡志强她并不存在威胁。
胡志强见进来的是个瘦弱的女人,激动地同时掩住惊讶,粗声威胁道:“你让外头的人都走!不然我捅死他!”
霍衍冷静地站着,感受着戳子传递来的冰凉触感,瞧着林霏一步步地逼近胡志强。
“好,我听你的。你先冷静一下,咱们有什么话都好商量。”林霏对门口的冯健打了个眼色。
冯健点点头,腿出去之后吩咐人员立刻驱散埋伏,其他组员前来支援。
“胡先生……能告诉我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吗?从现场的证据来看,你不像是要预谋好要去伤害张芸欣的。”林霏又上前一步。
“你站着别动!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干什么!”胡志强嘴上这么说着,表情却完全出卖了他。紧张、焦虑、松动、苦恼,轮流替换。
林霏就地站住,用手示意他别冲动,轻声问他:“张芸欣名下的那套房子,以及那辆白色马自达,都是你买给她的吧?还有她乡下的父母和弟弟,也是你帮忙资助的,对吗?”
胡志强的脸色白一阵红一阵,嘴上吼道:“你说这些是想干什么?!别耍花样!”
林霏跟霍衍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,说:“你甚至为了她,还动了跟你太太离婚的打算,对吗?”
胡志强皱眉,骂道:“你别胡说八道!”
“其实你对她已经够好了。买房买车,又百般宠爱。可她却不知好歹,是吗?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这么失控!杀了她还不够,非得再捅上那么多刀才算?”
胡志强脑袋嗡嗡作响,情绪更加激动。那天晚上的事,他跟张芸欣之间的点点滴滴,一股脑的回荡在脑子里,让他完全崩溃。
林霏再推一把,“张芸欣从头到尾都在利用你吗?”
胡志强愤恨地抬头看向林霏,觉得这女的面目可憎,正一点儿一点儿剖开他心里最不堪和最脆弱的一面。他气得胸膛起伏不定,摇着头,涨红眼睛,牙都快咬碎了。
注意力因此稍微转移,捅着霍衍脖子的戳子也离开了一条缝。
一向没处过劣势地位的霍衍,得此机会怎么能不出手。先仰头后扭臂,咔嚓一声,戳子掉地,胡志强的包着纱布的那个胳膊也断了。
蹲在地上嗷嗷乱叫的同时,林霏一个上前又扭了两把后,锁上手铐。冯健等人立刻闯了进来,带人的带人,问话的问话。
“没事儿吧?”林霏抬头看着霍衍的脖子,发现上头还是有些刺伤。
霍衍摇摇头,用手摸了一下。
“伤口还是要处理一下。”
“嗯。”
“霍先生。”冯健指挥完后,走了过来跟霍衍握手。一是表达歉意,二是表达谢意。对于帮助破案和协助提供线索以及抓捕的群众是有奖励的。
“不用了。”霍衍淡淡地拒绝。
冯健点点头,说:“那今天发生的事儿,记录之后还需要您去签个字。”
“可以。”
“好,那就不打扰了。”冯健说完,看了眼林霏。
林霏会意,和霍衍对看一眼之后,跟在冯健后头离开了。
等办案民警离开之后,原本紧绷、压抑的二十六楼立刻骚动起来。
闻讯赶来的各路‘好心’人士,几乎快要把霍衍的办公室踏烂了。
好在郭霞是个极其称职的助理,没用多久就把那几尊佛挨个送了出去。
霍衍正拿着消毒工具涂抹伤口的时候,白家栋闯了进来。火急火燎的,满脸担忧。
“哥!你可吓坏了我的小心脏!伤到哪儿了这是?”他靠近霍衍,仔细查看着。
“没事儿,皮外伤。”
“真想不到胡志强那孙子这么变态!”白家栋边骂边替霍衍递着药水。“亏空公款的事儿,也不能轻饶了他!”
“周律师已经去处理了。”
“这混蛋!”
白家栋接着骂了一会儿,霍衍的伤口也处理好了。
“哥,我听他们说是个女刑警跟你困在里头的。该不会是我同学林霏吧?”
“嗯。”
“我靠!真是她!”
霍衍瞥了他一眼。
白家栋睁大眼,“那她人没事儿吧?”
“没事儿。”霍衍坐回办公椅上,忍不住回想之前的一幕。说来也奇怪,经历过那种危险的时刻,现在印在脑子里的竟然不是那把戳子和胡志强,反而是那双冷静、明亮的眼睛。
“不行,我得找机会看看她去。你说女孩子做这么危险的工作,是不是有点儿不太好啊?”白家栋犯愁地问。
霍衍抱臂看着他,“你年纪轻轻的,哪儿来的这种老思想?”
“这不叫老思想!正常人都这么想好吗!她要是成了我的人,我可不舍得她天天面对这种危险!”白家栋开始胡思乱想。
霍衍懒得理他。正好手机响了起来。
“喂……是,姑姑。……嗯,没事儿……已经解决了……没有,我没受伤……嗯,行……好,是……一定……”
霍衍通着电话,一旁的白家栋忍不住露出同情的模样,他完全知道自家那位母亲大人有多唠叨,惊闻最爱的侄子险些受伤,怎么可能不立刻致电询问。
“好,我晚上一定回家。”霍衍再三保证之后,终于挂了电话。
白家栋笑,“我妈要去你家做饭?”
“嗯。”
“哈哈!在她老人家眼里,什么压惊方法都比不上一顿爱心饭菜!”
想起姑姑那张慈祥的圆脸,霍衍也忍不住笑了。
“霍总,高小姐来了。”郭霞敲门通报。
高思婕下一秒就走了进来。黑色细跟鞋踏在地毯上悄无声息,白色羊绒大衣剪裁合身。名牌包,名牌钻表,搭上配套的戒指耳环,整个人亮闪闪的出现在霍衍面前。
“你吓死我了!”精致的面容真情流露,完美的妆容恰到好处。
一旁的白家栋忍不住点头,每回见到高思婕都是一种享受。
霍衍示意她就座,“我没什么事儿。”
“你都不知道外头传成什么样了!说什么的都有!刚才打你电话又占线,我一着急就跑过来了!”
“谢了。”
高思婕瞪他,“我又不是为了你一句‘谢谢’来的。”
霍衍不吭声。
白家栋傻眼。虽然早知道表哥不是那种会甜言蜜语的人,可没想到竟然这么不解风情。这要是他,面对这么娇滴滴的指控,早舔着脸上去哄人去了!
而这头的高思婕看着霍衍这副淡淡的模样,真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欢他什么。难道她真的是天生受虐狂,所以才从小就对他这么着迷?
“思婕,晚上——”
“叫姐!”
白家栋正想开口缓解气氛,高思婕突然转头瞪起他来。
他赶紧笑着改口:“好好好,思婕姐姐!晚上有空的话,一块儿跟我们回霍家吃饭吧?”
霍衍瞥了白家栋一眼。
白家栋装看不见,继续对着高思婕笑。
高思婕看着霍衍,等他开口。
霍衍无奈地笑了,“来吧。”
高思婕满意地勾勾唇,娇声说:“这还差不多!”
冯健带着整组的人回到队里,在技术人员对胡志强采集完血液和DNA样本之后,立刻对其进行了突审。
冯健和老刘负责审讯,林霏做笔录。
两只胳膊都被重新固定之后的胡志强,老实多了。绝望地低着个脑袋,问什么答什么。
林霏一边做着记录,一边忍不住在心里头叹息。
人伦悲剧这些年看得已经不少了,可每回面临这种对白的时候,她还是会觉得悲凉。
一向谨小慎微的胡志强,在四十一岁那年认识了总经理办公室的秘书张芸欣。从此就像老房子着火似的,一心扑到了她身上。张芸欣的父亲那年查出了肾病,急需一笔救命钱。巨大的经济压力让她违背了道德和良心的束缚,选择了一条不归路。
两人在一起之后,胡志强对她是百依百顺,加倍宠爱。可张芸欣却没有喜欢过他一天。胡志强为她亏空公款,跟老婆分居,和孩子闹掰。在几乎一无所有的时候,她却提出要结束这段关系。
穷途末路的胡志强,彻底丧失了理智,结局当然是两败俱伤。
如果说这件事情里头,唯一值得庆幸的,大概就是胡志强还没来得及发现张芸欣那本隐藏着的日记本。假如他发现了的话,那今天下午的拒捕行为,就绝对不可能这么简单的结束。那位霍总的性命,恐怕也早已经没了。
贪婪,永远是一切罪恶的源头。而懦弱,则是其最大的帮凶。
出了审讯室,三个人都有些低落。
虽然抓了人,现在就只等所有的物理证据集合齐全之后,进行文书工作了,可大家心里都是沉重的。
这算是破案之后一种后遗症吧,得过个两三天才能好。
其实这次的案子挺幸运。线索多,嫌疑人也没有畏罪潜逃,不然耗上个两三年都有可能。
“走,吃宵夜去!今天晚上不许干活儿了,都给我回家好好睡一觉去!”冯健站在办公室中央,对着整组队员喊话。
“好啊!”
“老刘私房菜吗?”
“组长!你可要请客啊!”
“组长,不醉不归行吗?”
组员纷纷起哄,冯健大方地答应。
林霏回到位置上收拾着文件,打开手机一看,里头有两个未接来电。
她反了过去,那头响了很久才有人接通。
“喂!林霏吗?我是白家栋!”
林霏把话筒拿离耳朵一点,问他:“你打电话找我有事儿吗?”
“啊,那什么,我就是想问一下你怎么样了?下午的事情我听说了!多亏你救了我哥!”
“你客气了,是霍总身手好。”
白家栋在那头呵呵笑,“你才不要客气了呢!咱们是老同学!又发生了这种事儿,我怎么能不谢谢你呢?改天一块儿吃个饭怎么样?”
“不用了,我这两天比较忙。”
“这两天不行,那你抽时间啊。我随时都有空!”
林霏扶额,有种人是不懂拒绝是什么的。她换种说法,“你要没别的事儿我先挂了,这会儿忙。”
“哎,好好好,你先忙,记得打电话给我!”
白家栋挂了电话,瞥见霍衍站在门口,笑道:“怎么了?这不正好有现成的借口约她吃顿饭!”
霍衍扬了下眉,“开饭了。”
“好嘞,最爱的红烧蹄髈,我来了!”白家栋收起手机,小跑了出去。
霍衍走在后头看着他摇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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